2018年11月1日星期四

章天亮:金庸与险恶江湖

昨日接到一位媒体朋友的电话,告诉我逝世的消息。我有感而发,谈了几句金庸对我们这一代人的影响和他的文学成就。

上个世纪八、九十年代,风靡武侠和言情小说。那些言情小说我大概只读过一两本,对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。但金庸的书,除了他的最后一部武侠小说外,其它的我都读过,还读过很多他的政论、随笔和演讲稿。

我对金庸的了解,止于他的文字,对他本人则知之不多。但这两天陆续看到一些文章,似乎写武侠的金庸和停写武侠后金庸判若两人,这是一件让我着实吃惊的事。

金庸写的武侠小说,有着中国传统小说的一些特点。他自己也不讳言,他的叙事和构思受了很多唐代传奇小说的启发,其中很多奇幻的情节能够从古代的传奇和剑侠故事中找到一些踪迹。

他的另一个特点就是把小说放到一个历史背景中去写,这样无疑增加了小说的真实性和可读性。古典名著也有这样的特点,《西游记》中的玄奘是真实人物;《水浒传》里很多人物都是真实存在的,虽然历史记载比较简略;而象《三国演义》绝对忠于大的历史框架;《东周列国志》甚至基本就象正史。

对大的战争场面的把握,也是金庸的一个强项。最早这种描述大战的场景,当首推司马迁对巨鹿大战和垓下之围的描写。林庚在《中国文学史》中曾评价说,这种宏大的场景一直到《三国演义》才又有人能够驾驭和描绘。金庸也一定从这些名著中得到了很多滋养。

武侠之所以说是“侠”,自然就有一种惩恶扬善的侠义精神,也有李白在《侠客行》一诗中描述的“事了拂衣去,深藏身与名”的淡泊名利的情怀。这是我看金庸小说中比较正面的价值,以及他的小说和传统文化之间的某种联系。

他在1991年接受香港《壹周刊》访谈时,曾经说:“我从来都反对共产党主义制度,但现实是这样,不能说你希望它垮,它便垮台。……我相信在我的这一生应可看到共产党垮台。现在全中国已经没有什么人信共产主义了。连那些高官,甚至信不信也大成问题。”

黑木崖上魔教对东方不败的个人崇拜,和星宿派对丁春秋的滚滚谀词,都是金庸在描摹和讽刺共产党邪教对党魁的崇拜。他在2013年接受《纽约客》专访时说,他最后一部武侠小说中出现的神龙教这个邪教,的确是指共产党。

上面所说的都属于金庸的正面,下面再说说金庸的另一面。

金庸在八十年代初会见邓小平,得到了邓小平的高度肯定,之后他成为了《香港基本法》起草委员会的委员。在六四之前,李鹏宣布戒严令的当天,金庸辞去了基本法起草委员的职务,后又为六四开枪而伤心落泪。

1992年,法轮功在中国传出后,我曾想金庸或许应该是一个有缘人。在他的小说中,似乎他对佛道修炼都有研究。之后迫害开始,我也曾希望他能够了解迫害的真相。即使因他的身份,包括因在大陆的事业,他不方便说话,我也能够理解。

事实上,之前我也确实从未看到过他对这场迫害的态度。但以中共宣传之广,和法轮功弟子揭露中共谎言的力度之大,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的。以他《明报》创始人的身份,也一定会注意到法轮功学员所创办的媒体。相信他私下里,对这场镇压会表达过立场,只是我们不清楚其立场为何而已。

但今天一个媒体的朋友转给我两张图片,是他在修改自己武侠小说后的《后记》,其中提到了他和何祚庥这个迫害法轮功的主谋之间的一段对话。何祚庥自称金庸迷,但接着就从所谓“物理”的角度“指出”所谓武功内力纯属虚构。金庸自然客气一番,肯定了何祚庥对法轮功的批评。

我至今不能肯定,这段话真是金庸所说,还是在大陆出版的时候别人加上去的。但无疑以金庸的影响力之大,这段白纸黑字的话,是极可能被中共拿来做文章的。

金庸毕竟是个小说家和媒体人,不可能在各个领域都是笔参造化、学究天人的专家。对于科学和政治,恐怕仍所知有限。金庸虽然在青年和中年时代十分反共,但他晚年受到中共统战,乃至被中共利用,也说明中共的伪善和圆滑远在最有想象力的小说之外。

金庸笔下的江湖虽然险恶,无论是神龙教、星宿派还是黑木崖,尚在金庸的驾驭范围之内。真正的邪教无出中共之右者,所以金庸也会上当受骗。被这样的邪教欺骗和利用,实在让我感到遗憾和可悲。

转载自作者博客 http://zhangtianliang.com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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